4月28日第12版讨论了过程思维中的高等教育改革，那么，为新的高等教育模式提供准备的基础教育应该是什么样子？孩子应该怎样学习？在近日召开的“过程思维与高等教育改革国际研讨会”上，有关专家对基础教育阶段的教学、考试等问题的看法，也许会对我们有所启发。



　　你知道，什么让学生成为探险者

　　好奇心是创造性的动力，教育体系必须培育学生的好奇心。唯有好奇心旺盛的社会，才能富于生机、活力、创造性和革新精神。

　　教育的目的是激活学生的心灵，这也是当今教育改革的主要目标之一。美国怀特海研究专家、过程研究中心中国部顾问罗纳德·费普斯教授为这样的教育改革勾画了以下目标：独立而完整的思想；深刻而持续不断的好奇心；思想的一贯性；尊重前人留下的文化遗产；坚持不懈的冒险精神……

　　费普斯认为，要实现这样的目标，需要一种怀特海主义的创造性、综合性的学习理论，他把这一理论界定为“在好奇心的旅程上，在问题共同体(Communitiesofproblems)中，在通过发现的历险和概括的洞察力解决问题的历程中，引导和培育学生。”创造性、综合性学习理论的核心概念包括好奇心的探索过程，问题共同体，发现的历险和富于洞察力的概括。

　　好奇心的探索过程和发现的历险表现为理智和情感两方面的体验。好奇心提供了发现的欲求，并且造就了坚韧不拔地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决心；问题共同体唤起惊异和谦卑；发现的探险绽放喜悦；富于洞察力的概括令我们感受到智慧。创造性、综合性学习引导学生和教师一同体验惊异、谦卑、欲求、喜悦、坚韧、欢娱和敬畏。它使得学习指向内在价值，而非外在价值。

　　费普斯认为，教育同时有两个功能：把历史上的文明遗产传承于当代；培育下一代面向未来的探索精神。真正给教育带来生机的是第二个功能，让学生成为探索未来可能性的积极的历险者。好奇心是创造性的动力，教育体系必须培育学生的好奇心。唯有好奇心旺盛的社会，才能富于生机、活力、创造性和革新精神。

　　可是，我们怎样评价学生呢

　　如果民族精神和社会意识中缺乏创造性、综合性的学习，教育系统连同整个社会都会走向衰落或流于平庸。

　　怀特海曾经说过：“一个学生在任何考试中要直接回答的每一个问题如果不由他的老师设计或修改，这种教育制度是没有发展前途的。校外评定员可以报告课程的情况或学生的表现，但决不能问未经学生自己的教师严格审阅的问题，或者这个问题至少是经过与学生长时间的讨论而引发出来的。”

　　也许有人会质疑，这算什么考试？让学生回答老师教过的问题，这不是作弊吗？限定校外评定员的评价标准和内容，这不是“踢开考试中心闹革命吗？”

　　但是，怀特海却对标准化考试“大放厥词”。他说，一切教育的核心问题是要使知识充满活力，这一目的的实现取决于教师的天赋、学生的智力类型、他们生活的前景、学校周围环境提供的机会和各种相关因素。怀特海强调，“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统一的校外考试是极其有害的。”他认为，这类考试扼杀了文化的精髓。

　　而以考试为导向的教育为学生带来了什么呢？美国克莱尔蒙特大学过程研究中心中国部主任王治河认为，这种教育忽视了学生的情绪、感情和身体。他说，基于怀特海哲学的后现代理论认为，具体的审美体验应该和抽象能力一样得到同等重视。这就意味着，教育家应该更加强调对具体事物的欣赏。就像审美体验一样，学习是教师能够促进却不能强迫的东西。因此他认为，教育应该是这样的：把学生看成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机器；关注生命和生命智慧，而不是教科书；赋予“改变”以价值；打破学校和社会之间的界限；“美”比“智”更重要。

　　奥地利萨尔茨保大学弗朗茨·里伏特教授说，怀特海并不完全否定标准化测试和评估，只是认为评估应适合单个学校的特殊课程，而不是要学校去适应面对所有学校的唯一的标准化考试。所以怀特海主张：“每一所学校应根据本校的课程授予自己的毕业证书。”

　　费普斯则认为，每个国家都需要发展一套切实可行的评价才能的方法。然而，在他看来，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评价才能，而是开发创造力、综合思考的能力和全面理解的能力。如果民族精神和社会意识中缺乏创造性、综合性的学习，教育系统连同整个社会都会走向衰落或流于平庸。

　　今天，许多国家在教育过程中倾向于把下一代培养成“考试机器”，忽略了把好奇心和发现技能有机地融入教育体制的整体目标。因此，教育体制需要改革，教育应当培养对学习的热爱和发现的激情。

　　在费普斯的评价体系中，好奇心居于核心地位。他说，好奇心的强度在物种内部和物种之间有所不同，然而，活跃的好奇心对于一切复杂生命形式的生存和发展都至关重要。

　　费普斯认为，利用这样的评价系统来鉴别和培育学生的创造性至关重要。但是，创造性并不直接与考试成绩相关。冲动、进取心、能力、好奇心、创造力以及怀特海所说的发现的“激情”，这些因素需要以多种模式培育和评估，不能单纯地局限于应付标准化考试的技能。

　　也许，我们要尝试整合地学习

　　怀特海批评了“在大量教育对象中选择一小部分进行教育”的理念，他发现，让学生被动地接受孤立的观念不会产生什么重要效果。

　　怀特海强调，世界的要素是过程，过程存在于与其他事件的相互依存之中，这些事件整体上构成了更为广阔的、相互包含、相互影响的共同体。因此，综合性学习是发展知识和智慧所必需的。怀特海批评了“在大量教育对象中选择一小部分进行教育”的理念，他发现，让学生被动地接受孤立的观念不会产生什么重要效果。

　　今天的教育理论越来越重视跨学科学习的价值和可能性，这是一个令人欣慰的趋势。然而，这些理论尚未深入理解在同一学科内部通过问题共同体进行学习的重要性。怀特海所说的“观念的所有可能组合”，指的是改变变量、调整变量和改变类似事件得以发生的环境。这其实是积极的好奇心和勇于探索的心灵的天然过程，我们可以发现和概括的现象本身就天然地处于这个过程中。这是分离的、孤立的、学生被动接受的事实碎片的反面。

　　因此，富于洞察力的概括表现了对统一模式的领悟，统一模式蕴藏在普遍多样性和变化性的现象中。概括意味着从相关现象构成的共同体中得出的抽象性。

　　这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怀特海的另一个观点。怀特海认为，教育过程必须保持适当的节奏。他把这种节奏粗略地对比于黑格尔所谓的“正-反-合”三阶段。怀特海的三阶段是：浪漫阶段、精确性阶段和概括阶段。浪漫的阶段由好奇心的探索过程构成，是开始领悟的阶段。精确性阶段由发现的历险构成，也代表一种知识的增加和补充。概括阶段是利用创造力和直觉从数据中得出富于洞察力的概括。教育的过程必须包括这三个阶段，是这三个课程的整合，否则，学生无法“欢欣”地学习。

　　美国“丰富儿童项目”主任，全球整合教育研究中心顾问特雷莎·朗格内斯提倡的是“整合教育模式”，内容包括品德教育、学业教育、服务教育、解决争端教育和艺术教育，其中，品德教育起统领作用。一门完全整合的课程包括：给学生提供词汇量，使他们能理解、模仿、有意地运用和思考自己的品格培养；服务教育项目将师生与所在社区甚至全球社会联系起来，通过这种服务实践品格特征；从由多种学习内容组成的学业学习上学会技能，将具体的技能实践与以品格为基础的服务教育项目结合起来；为学习解决问题和解决争端提供练习的情景，但要遵循该学习单元的学业学习主题和品格培养主题；在该项目中结合以课程传授为主的音乐和其他艺术，强化该学习单元的品格和服务教育的目标。

　　“整合”可以是教育模式，也可以是思维方式。北京师范大学教授裴娣娜认为，现代教学论研究也可以从以怀特海为代表的过程哲学中寻求借鉴。她说，“整合”是一种新的解释框架，它以系统整体的观念，从教学与社会、教学与经济结构的根本变革、教学与多样文化价值的选择、教学与实现人的真正发展等相互关系中，去解决人的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继承与创造、理论与实践、结构与功能、知识与能力、文与道、过程与结果之间的关系，从多样化角度解决不稳定、非平衡的差异性问题。

　　但是，也不要逃避“孤独之旅”

　　群体形式的学习过程有巨大的价值，但是不能低估“孤独之旅”的重要性，学生对问题的反复揣摩和推敲、对数据和概念的沉思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费普斯认为，如果教育的目的在于让学生和教师体会未来发现的魅力，那么在好奇心的探索过程中激励和引导学生是必不可少的。

　　学习过程有三种类型：第一种是“孤独之旅”，即自我学习，通过沉思和反省实现。第二种是“结伴之旅”，即合作性学习，形成一个协作梯队。第三种是“开放之旅”，是更大规模的合作学习，由一支大规模的、经常是国际性的队伍完成。教育系统应当为学生提供便利，使学生容易加入这三种基本形式的学习。最终，这三种基本形式交汇在一起。

　　群体形式的学习过程有巨大的价值，但是不能低估“孤独之旅”的重要性，学生对问题的反复揣摩和推敲、对数据和概念的沉思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我们应该强调，费普斯的综合性、创造性学习理论并不反对分析性思考。脱离综合的分析是空洞的形式；反过来，脱离分析的综合同样缺乏揭示真理的力量，教育体制应鼓励两种思维方式的融合。

　　需要强调的是，在好奇心之旅和发现的探险中，教师可以而且应当成为学生的旅伴。教师可以作为向导，但是没有必要扮演强者、领袖或权威的角色。实际上，学生只有拥有了自由，才能发现前所未见的迷人美景。怀特海指出，科学几乎总是“产生于令人愉悦的好奇心”。我们应当始终牢记：没有糟糕的问题，只有压抑问题才是糟糕的。

　　《中国教育报》2005年4月29日第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