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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怎样阅读“名家”?

来源: 作者: 发布时间: 2005年 03月 17日 浏览: 打印

  在中小学教育界,无论是专家还是教师,许多人患上了一种流行病——极其功利的庸俗实用主义阅读方式。“新阅读主义”倡导与名家、大师“对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技巧模仿,而是思想的对话和精神的沟通,是理性的解剖和心灵的意会。

  对于这些文字,是不能只用眼睛读的,而是要用整个身心,蘸着自己的生活积累品味、反思。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读完后说:“这就是教育智慧了!”

  课程改革要取得成功,最终取决于教师的素质。那么,教师需要哪些素质呢?换句话说,在新课程背景下,什么样的教师是一个好教师呢?有人归纳为四点:教育思想、教育智慧、专业精神和专业人格。但在笔者看来,最核心的乃是教育智慧。一个有教育智慧的教师,必然对教育有独到的洞察,必然对教育怀有崇高的情感,必然对创造教育实践有独特的方法。

  最紧要的是,如何获得教育智慧?这是千百万教师苦苦追寻的问题,也是《中国当代著名教学流派》丛书希望解答的问题。教育智慧说到底是一个实践问题,又因为这个问题是在中国语境里提出的,所以我们首先应该到那些已经成名成家的中国教师那里寻找启示。张新洲先生主编的《中国当代著名教学流派》丛书,正是带领我们去体悟最早举起“人文”大旗的于漪、亲近首创“情境教育”的李吉林、剖析以“六步教学法”独步杏坛的魏书生、解读创造了“尝试教育”的邱学华、直面提倡“新语文教育”的韩军、激赏为“语文民主教育”摇旗呐喊的李镇西、晤对用“三个超越”造就激情与思想交融课堂的窦桂梅……正是这些人,扎根于教育实践的大地,把教育的触角伸进现实的内核。他们的教育理念、教学方式和叙述话语,都带着浓厚的本土色彩,充满田野气息,与广大教师的精神、情感最为切近。他们的经验和道路,为我们寻找教育智慧树起了坚实的标杆。

  但是,要“阅读”他们,要“对话”他们,我们首先要进行阅读变革。在中小学教育界,无论是专家还是教师,许多人患上了一种流行病——极其功利的庸俗实用主义阅读方式。研究语文和教语文的,不阅读文学作品,不关心文学理论,甚至不碰课程标准,而对关于每篇课文的教学技巧和课例的书籍趋之若鹜;研究数学和教数学的,可以不懂数学史,可以对数学学科的本质弃之不顾,但却一定要搜罗各种教学课例,尤其据说是由名师挂帅主编的教案大全,不但可以拿来应付日常教学,还可照搬到各种公开课上。结果,搞研究的,最重要的本事就是贩卖国外同行的理论和术语,而对学科教育的建设和本土经验的总结却逐渐疏远起来。荒唐的是,这样的人竟然常常被捧为权威。一味教学实践,既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专家引领,又有意无意地为技巧而技巧,因而,不进行教改时,学科教育是死水一潭,进行教改时,学科教育又往往堕入热闹的表演深渊。但许多人需要的就是这些一戳就破的东西。如果用这样的阅读主义来“对话”这些名家、大师们,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那就是对名家、大师思想精神再卑劣不过的“阉割”。

  不是说不要学习名家、大师的方法和技巧——任何教育教学实践都离不开方法和技巧,甚至需要高超的技巧,但是,教育智慧是思想精神的传递和累积,任何高超的方法和技巧,都与个人的教育思想甚至人生信念血肉相联,方法和技巧可以模仿,教育智慧却无法简单复制。

  是到了以新的阅读主义来“对话”名家、大师的时候了,至少这套丛书是这么提示我们的。《中国当代著名教学流派》丛书(已出版22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中的每本书,都是由三大块组成:人物小传、教育思想概述和具体教育教学实践。细细琢磨,这样的框架,其实意味深长。限于篇幅,我暂且以“人物小传”为例(实际上,书中的教育思想概述和课例,也同样精彩、耐读),揭示一下这套丛书蕴含的新阅读主义主张。

  如果说新阅读主义倡导的与名家、大师“对话”,主要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技巧模仿,而是思想的对话和精神的沟通,是理性的解剖和心灵的意会,那么,我们首先要洞察和玩味的是名家、大师的教育信念。经验告诉我们,一个人的教育信念主要不是从书本直接获得的,而多是源自生活经历和职业实践,是对自己经历进行“反刍”的结果,可以说,个人的教育信念形成史,就是个人的生活史。要体味名家、大师心中的教育信条,首先要考察的就是名家、大师的生活和职业生涯。“丛书”一上来不是叙述名家、大师的教育思想,也不是一般教师翘首以盼的技巧介绍,而是呈现名家、大师的成长史——“小传”。有了这一部分,名家、大师的心灵得以重现,名家、大师的思想得以丰满,随后的教育思想、教学实践和技巧也有了坚实的支撑。

  比如,对于被一些年轻语文教师称为“圣母”的于漪,我们只是知道她的教学艺术出神入化,知道她当年的公开课曾让上海万人空巷,知道她那篇横空而出的《弘扬人文,改革弊端》。这些都只是关于于漪的抽象的知识,这些抽象的知识对于教育智慧的启迪,作用有限,但你读一读她的“小传”,读一读关于她的具体的知识,她立刻就鲜活起来了:原来于漪是半路出家(大学教育系毕业教语文),原来她也被指责连语文教学的大门在哪儿都不知道,原来她为了不以自己的“昏昏”使学生“昭昭”而“有系统地学习一门又一门学科……把中学语文教师该具备的语法、修辞、逻辑知识,该具备的文、史、哲,该了解的中外名家名著摸了一遍”,原来为了进入语文教育的殿堂她还“用仔细回忆的方法,向过去教她的老师请教……声情并茂地朗读、讲解,旁征博引地议论、评析,眼神、手势、神往的表情,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我常顿然有所悟:这就是语文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这些于漪自己“感性的回忆”。对于这些文字,是不能只用眼睛读的,而是要用整个身心,蘸着自己的生活积累品味、反思。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读完后说:“这就是教育智慧了!”有了这样的顿悟,再读后面的“人文说”等理论和精彩的课堂实录,你看到的就再也不是可供模仿的机械知识,而是富有灵性的、脱离具体情境就会丧失生命的活的知识。有了这样的顿悟,于漪之于你,就不再是急功近利的模仿或者仅供借鉴的材料,而可能是思想精神层面的导引者——如此,你感知到的就是名家、大师有血有肉的整体形象,你触摸到就是智慧的技术和技术的智慧。

  ——与“丛书”的其他名家、大师的“对话”,都应当作如是观。

  思想成就人的伟大。马克思说:“能给人以尊严的只有这样的职业,在从事这种职业时,我们不是作为奴隶般的工具,而是在自己的领域内独立地进行创造。”一个努力寻求教育智慧、追求卓越的教师,需要在职业的实践中创造性地形成自己独立的思想。与名家、大师的作品“遭遇”,最忌讳的就是心生崇拜。新阅读主义认为,我们抛弃庸俗的实用主义,也拒绝偶像崇拜,与名家、大师“对话”,是为了扩大精神的疆域,是为了更好地独立思想,是为了形成自己的教育智慧。

  《中国教育报》2005年3月17日第16版